《某某》【恨网】

▼恨网 下戏

▼我比较没出息  擅长打自己脸

 

“ 奇就奇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

 

干了,干。

眼前鼻端白的红的苦的甜的,汽水和酒,玻璃与冰。网中人喝的迷糊,舌尖麻木,嘴角尚有从杯口沾到的几粒盐,发现时手已握不住筷子。

 

别灌了。面前有人把递到自己面前的酒盅接过去倒在地上。

 

我鞋很贵,别弄脏了。网中人想,觉得自己和这地板感同身受,身上起了火,燎着了嗓子。眼前劝酒人面容模糊。走了一波还有一波,前仆后继的来灌他这个配角,戏里他都没这个待遇,还要给自己宿敌下跪求情。

 

庆功宴。剧集收视率很不错,杀了青剧组出来喝两杯。网中人以为自己这个配角还能自保,大可以作壁上观欣赏某些大明星的醉态,尤其那些平日里最骄矜的。没曾想酒局不怕能喝的就怕能缠的,他这个酒量不行的没了那尊坐在隔壁桌的斗战胜佛挡酒,也能被灌得七荤八素。

 

网中人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南宫恨坐在靠里那桌,他就在门口这桌停步,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他脸上妆没卸,唇色让青白的唇膏盖着,吃一口果盘留下几个唇印,像在吻那果子。

 

等人到齐了,几个好事的撺掇着网,让他跨到隔壁桌敬酒。网中人站起来,把平整的外套扯得更平整,显得自己不那么局促。他举着酒杯,嘴角难得噙了笑意。

 

先敬我们这桌吧,剩下人不缺我敬。

 

话里有话。戮世摩罗先打个哈哈不让气氛冷下来,杯口凑过去碰在网中人手上。酒杯叮的响了声,其他人才像借尸还魂一样反应过来。又热闹起来。网中人斜瞥了一眼邻桌,南宫恨低头吃菜,像没长耳朵。

 

下一眼网心里又得意起来。南宫恨筷子里是只虾,他从不吃海鲜。等虾胡须碰到嘴唇了才恍然将它扔在盘上。

 

所有人都知道南宫恨和他关系尴尬,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拍戏时两人敌友不分,纠葛半辈子,决裂时观众反响浑像是爱侣分手,即使知道是剧本安排,两人并无选择自由,却还是闹到片场来。更有情绪激动者往恨网两人手里塞精致或者粗糙的“结婚证”,常让人哭笑不得。可说到底连两人的共同好友和工作伙伴都不知他们是不是真正在一起,哪怕看到了网在跪下去以后迟迟起不来的腰身,和垂在嘴角旁一颗泪水,也只敢揣度入戏太深。

 

难道这次又是剧本原因。总让这对宿敌演那爱侣决裂似的剧情,分手了还要回踩,不似正经剧集更像是小女生无理取闹。难道是网对这剧本不满?这时难免有人吹胡子瞪眼,他网中人只是个二线配角,无法对剧情走向置喙,再说了演员观众都心知肚明,只要他们同时出境,哪怕只一两句台词,一两次眼神交汇,当日收视率便会直线爬坡。演员没有自由,无论快意恩仇的黑白郎君或是狂爱狂恨的魔人。

 

还好不坐一个桌,身边人俱是心里一松,隔了人肉山海已经如此尴尬,更不用说坐在一起了。网中人敬完了自己这桌坐下,脸颊已是酡红。没人挡酒,他还没吃什么东西的胃袋实实挨了五十六度的白酒,也只能假作沉静,不想让大明星看笑话。同事兼后辈戮世摩罗给他夹菜,吃时又想起来以往次次给自己挡酒夹菜的人,后果是网数次送烂醉的南宫恨回家,承受自己心安理得被挡酒的代价,挨几顿扌喿,受无数个吻。

 

网中人长得冷,喝酒以后更冷,沉静得没有任何破绽,像冰封湖面山中深潭,实则胃袋里血管里滚着岩浆似的热,是长相占得便宜,让所有人都觉得网很会喝。南宫恨知道,可他现在管不着了。网中人灌下当头的一杯,闷头吃了半晌菜,就有后面无数杯等着他。因为南宫恨,拍戏这么多年剧组几乎没人见过网的醉态,见不着吃不着嘴的永远是最令人好奇的。有心人总找得到机会,这不就等到了没人给他挡酒的时候了么。

 

网中人话少,不会耍嘴皮子。偶尔让两下酒还要被起哄,说你现在都快跻身一线主角了,看不起我们这些小角色了是吧。网只好摆两下手,把杯子里的喝干净,喝到手脚发软,三十好几了坐在椅子上愣神愣好半天。

 

他究竟为什么躲南宫恨。不知道,连借口都找不到,甚至不是在他给南宫恨下跪那场戏后。他撑着脑袋迷糊的想,这下好了,不光是大明星,全剧组的人都要看他笑话了。殊不知席间又有几个尚能冷静自持的,除去几个酒量高的老江湖,剩下的俱是东倒西歪。冬日未至,便似西北风吹歪的一片树林。这下网中人自保不成,湖面终于是裂了条缝。

 

有人附在他耳边,酒气烘着网柔软的耳廓。网,去,去。去给隔壁桌敬一杯去,不然好不够意思,那桌都是前辈,不要出丑了。网中人听完,看自己杯里还剩个大半杯,摇晃两下往邻桌走,眼前全是水晶吊灯的碎光,背后有人推着他走。

 

他还保持着三四分清醒,绕过南宫恨和邻座的间隙,站在一旁磕磕巴巴的讲祝酒词。演戏十年的人了,稚拙的像个刚踏进圈的小孩子。

 

网最后说,敬我们共同的老朋友,南宫恨。我先干了,真的喝不动了。他仰头把透明的酒液灌了,火又从喉管烧起来,这次烧的他眼角发红。

 

嘭。南宫恨攥碎了手里杯子。碎片淅淅沥沥的扎进手心,痛并且热,像他第一次牵网中人的手。那时他没松开,只牵着南宫恨咬了一口,不过更像是吻。

 

他已经学会说场面话了。南宫恨不动声色的把那动静闷在掌心,心里的动静埋在心里,皮肉和心腔一样闷痛着。网早就不是十年前他们拍第一场戏的时候站在他面前说“前辈多指教”的那个网了。十年前的南宫恨如果听到了这话会怎么做。他想,可能会一拳砸在网中人脸上,或者把人从座位里拔出来,压在卫生间墙上吻和咬。南宫恨不是没有做过,他替他挡了那么多酒,总得有点回报。尿遁时顺便拉起网,酒店的卫生间偶尔也是个恋爱的好地方。

 

可网中人今天醉了。上一次看见他喝醉南宫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多亏他自己,网从来没在饭局上喝醉过,久而久之同事朋友也都默认了不去灌他。网那几次数的过来的醉酒都是在他一个人面前,压力大了南宫恨喝一个通宵,网中人喝半个通宵剩下的半个在他身边睡过去。往事放到现在好的让他不愿意回忆,比如剧本里那段他们快意江湖的日子,比如网中人熬红了眼睛思索怎么拍宿敌合作的戏份才真实,比如网中人爱他,他爱网中人。别人怎么明白得透。

 

南宫恨回敬他,站起来的时候看见网踉跄一下,南宫恨的心也跟着踉跄一下。酒酣耳热,有人嚷着要他们冰释前嫌。哪儿有什么前嫌,他在心底冷笑。

 

抱一个,抱一个。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仿佛他们是一对感情破裂的情人。可又何尝不是呢,旁观者都看得清楚,又是谁故意装傻。网中人却像是真醉了,跌跌撞撞举着酒杯过来张开双臂,滑稽可爱,像只扑棱鸟。

 

那就抱一个吧,恨。他眼角泛着红,眼睛里波光粼粼,湖面沸腾了。

抱完了还是老朋友。

 

南宫恨把那只破碎的酒杯按回桌上,有眼尖的看见了那只鲜血淋漓的掌心,女人细小的尖叫响了两声。南宫恨挥挥手说不碍事,胡乱在餐巾上抹了两下,接住踉跄的人。网脸颊的热度隔着几公分也能感觉的到,南宫恨环着他,掌心血蹭在网雪白的外套上。手心似乎还有一片遗落的玻璃,他抱紧网的时候它变本加厉的刺他,一如妖神将跪在他面前的身影刺进他的眼睛。

 

导演很久之前就说这场决裂以后,他们共同的戏份不会太多了。位置换了,两人都有新的搭档,新的敌友。南宫恨想,妖神将也许还有新的爱人,网中人也一样。

 

庆功宴结束,各自找代驾回家。网中人烂醉,路过的人醉的清醒的都要调笑他两句。他也不恼,喝醉了脾气还挺好。戮世摩罗走过来,俯下身说要送他回去。

 

我先不回去。网说,执拗的像他演的魔。我在等人。

 

等人把他架起来半抱着,网从醉中被拖拽出来,慌得挥动手臂,腕子被人按住,皮肤上面又黏又烫又腥又甜,谁流了血。他醉眼看人,扑过来的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

 

南宫恨。

 

网模模糊糊的笑了。

你等谁,等你的代驾吗。南宫恨想心知肚明,可他不敢。天知道分开的时候他每天暗自守着版头,还托经纪人守着,生怕哪天有一行“网中人幽会圈外神秘男友”的红字出现。他不确定网是否还爱他,能笃定的只有一点。即便没有合作这么久,没有联系这么久,他仍然爱网。感谢庆功宴,感谢多事的人,感谢酒精。

 

等谁你管得着吗。这么嘴硬,他要怀疑网中人到底醉了没有。他真想伸手拧这火烫的嘴。出了这宴席的门,到明天,网中人和他还是要各走各的路。难道他一点没有挽回的意思,戏中人给自己下跪的时候那么决绝,狡黠的提要求时那么机敏,现在又像个迟钝的傻子。

 

手臂穿过网的膝弯把人抱起来,和最初那一场网中人重伤的戏一样,连衣服上的血迹都一样。网中人从来不乖顺,除了嘴笨别处都伶俐的很。南宫恨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人明明已经在怀里了,可脑子还会想他。痛快。

 

代驾来了,他把人放进去,手脚规规矩矩放好。困和酒精让网中人抬不起眼皮,好容易掀开个缝去瞅车窗外的南宫恨。

 

你不走吗。他从喉管里挤出一声嘟哝。

 

代驾还没来,你好好闭着眼睛睡。语气不自觉的又熟稔起来,如若没趁着这晚风,这种话现在的他说不出口,因为显得太过像爱人,甚至都不像朋友。

 

网中人合上眼睛点头,歪在后座的靠垫上。南宫恨叫司机把车窗摇上去,醉酒的人最忌吹夜风。以前不懂事,让酒渍的蜘蛛坐了机车后座,次日就头昏脑涨一周没上戏。这次终于是赌不起了,放肆的人都笃定爱人不舍得怪自己,南宫恨现在没资本放肆。

 

司机摇上车窗,车却迟迟没开,像在给谁一个机会。

 

手心的血已经凝固了。他透着玻璃看网中人,恍惚是在幽灵马车里看车外的人。窗上有了水珠,他以为是车内暖气太足,抹了两把才知道不在窗上,在车里半闭着眼的人脸上。唇妆完全花了,露出网中人原本水红的唇色。是花掉的睫毛暴露了他,好滑稽。

 

他看着网,慢慢弯下腰,嘴唇印在离网的嘴唇几公分的车玻璃上,温柔的像在吻一朵花。车开走了。

 

南宫恨摁开手机,有一条来自导演的短信,说明天有一场你和网中人的对手戏,好好准备。

 

他望着车离开的方向,心说,明天见。

 fin.

17 Mar 2019
 
评论(12)
 
热度(102)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virginGun | Powered by LOFTER